我手里拿着四个馒头，动作迟缓的往回走。等到家门口，黄家赫正站在铁门外看着破旧的院墙不断唏嘘。

　　黄家赫是我小学的同桌，当时的他又瘦又小，我还总是抢他的龙丹可可奶喝。后来我们两家一起搬了家，做了邻居。从小到大，他都像哥哥一样照顾我。

　　所以，在看到卢生的时候，黄家赫立马冲了过来。

　　黄家赫揪着卢生的背心，恶狠狠的骂道：“你个王八蛋！你怎么有脸跟着她？你还害的她不够惨么？”

　　“黄家赫大律师。”卢生挨了一路的骂，他的语气冷的彻骨，“我是诺诺的老公，我跟着她，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？倒是你，你又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？你跟诺诺又是什么关系。”

　　黄家赫五官气的皱起，他本就长的严肃刻板，眼尾因为怒气挑起更是平添了几分煞气。和卢生相比，黄家赫显的尤为人高马大，连瘦削的脸颊看起来都有点宽厚。他被卢生气的呼呼喘，脸红脖子粗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。

　　在学校的时候，黄家赫和卢生的关系说不上多好，但也没有多糟。黄家赫知道我爱卢生爱到骨子里，就算卢生说话有得罪他的地方，他都没有太介意。在四年前我被告谋杀，黄家赫终于忍不住在法庭上打了卢生一拳。

　　因为这一拳，黄家赫险些被吊销律师执照。要不是黄家赫的爸爸是大法官，估计黄家赫这辈子也毁了。

　　看我没有反应，黄家赫力气十足的给了卢生一拳。下巴被打中，卢生扑倒在水泥地面上，他的掌心蹭破了皮，疼的眉头紧皱。

　　“卢生！”

　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，人算是都来齐了。

　　此刻穿着细跟羊皮鞋跑着扶起卢生的女人，三年前是卢生的地下情人。卢生跟她一起，搞垮了我家，陷害我爸坐牢。在我毫无防备中，他们两个人合伙掏空了我家几亿的家财。

　　“吕诺？”倪菲看到我的样子，她反应要镇定的多。倪菲早先是坐台小姐，就算洗白了，她的教养也弥补不了。看到卢生被打，她气呼呼的叉腰叫骂，“以前你是大小姐，卢生没办法才必须要跟你在一起！啧啧啧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！还不如以前……”

　　“倪菲！”

　　倪菲不满的回头看卢生：“怎么？我说错了？你跟她不就是为了钱？事情都已经这样了！大家何必还藏着掖着！吕诺要是聪明点，没准我心情好让卢生多给你几个钱！”

　　黄家赫冷哼：“你们如此明目张胆的婚内出轨，我可以告你们的！”

　　“哈！”倪菲笑的狂肆，“那你们去告好了！只要能离婚，多花点钱我们是不介意的！吕诺，你说！只要你开出价，我们都给你！”

　　黄家赫气的咬牙切齿：“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！抢了人家的老公，害的人家家破人亡！你有什么资格拿出施舍者的姿态站在这儿！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么！”

　　卢生静静的擦掉嘴上的血渍，他满脸阴郁的看着我。而我，从始至终都保持一个姿势缓缓的往坡上行走。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，我的步伐都没有乱过。

　　“诺诺！”黄家赫在叫我。

　　倪菲幸灾乐祸：“你算出的哪门子头！她有多贱你不清楚？我怕什么天打雷劈！她害死她爸妈，她都不怕……”

　　“啪！”

　　卢生打了倪菲一耳光，冷冷的呵斥：“滚！”

　　“卢生！你不是说你烦这个贱人么！”倪菲不依不饶，三年过去了，她的性格完全没有改变。倪菲从来都不会错过打击我的机会，“以前你怎么说来着？你说吕诺肥的像猪！每天晚上你跟她睡在一起，都不得不拿条被子横在中间，不然你会怕自己吐出来！”

　　这个，就是我最爱的男人对我的评价呵……

　　我面无表情的推开大铁门，倪菲大惊小怪的低呼：“我这么说，她都能忍的了？她真的是吕诺吗？还是说，她真的得精神病了？”

　　距离有些远，他们三个人接下来的话我都听不真切。我输入密码推门进屋，卢生紧接着追了上来。

　　只有卢生自己追了上来，黄家赫和倪菲只能站在铁门之外看着。就算黄家赫和我关系再好，就算倪菲同卢生的关系再亲近，在我和卢生的婚姻中，他们两个注定是外人。

　　我还是一句话都没说，静静的开门进屋。卢生关了门……只是这次，他的手上多了份离婚协议书。估计，应该是刚才倪菲递给他的。

　　因为没有家具，晚上我只能直接睡在地板上。卢生这次完全没有犹豫，他挨着我在客厅躺下。没有精神病院的吵闹，我却睡的并不安稳。精神病院折磨的是我的肉体，而此时此刻，备受鞭笞的却是我的心灵。

　　四年前，我就是在这栋房子里，为了给卢生偷我爸爸的印章，而在撕扯中误杀了我的母亲。我被警察抓起来的时候，卢生却忙着偷我爸爸的钱财。我爸爸因为我妈妈的死一蹶不振，加上钱财丢失，我被抓入狱。心灰意冷的我爸爸，在我妈妈被杀的位置自杀。

　　幸好有黄家赫帮着，他为我找到了精神疾病类的证明。我逃过了牢狱，却没能逃过精神病院的生活。爸妈死后，卢生是我唯一仅剩的监护人。他丢我去了精神病院，就这样不管不问了三年。

　　月正当空，卢生躺在我旁边轻轻浅浅的呼吸。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，笃定的认为我不会趁他睡着杀了他。

　　如果卢生知道我在精神病院经历了些什么，我猜，他不会有这般的自信。

　　我拿起放在地上的离婚协议粗粗翻看几眼，厚厚的几篇，可以说保障了我以后不会被饿死。卢生字签的低调，旁边的横线等着我签上名字。只要我跟他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，我们之间无论有怎样的爱恨纠葛，在法律上，我们都是陌生人了。

　　又或许，在很早很早之前，我们，已经是陌生人了。

　　过往的一切在我眼前闪现，但很快又消散干净。

　　我拧开笔盖，一笔一划的写上名字。将签字的一页朝上搁置，我又躺回地上继续睡。